如此饭局

实在经不起朋友的再三邀请，我才打了车到了一个什么粥铺。一下车就有人指引说：二楼‘生意发财’厅里，是我要赴的饭局。

一边感慨着商家服务的周到，一边就到了二楼。人都到齐了，只有爱人身边有一个空座，我很主动地坐到那里。满座的人，据说都是文人。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，能称得起文人的人不多，所以，从心里很想见识见识。

大家谦虚了一阵、说笑了一阵，开始上菜。

席间有一个小孩，大概五、六岁的样子，就是那个什么部长的孙子。他坐在爸爸妈妈中间，每次上了菜，必先经过他的品尝，大家才可以举箸。他的爷爷，就是那个什么部长，很得意也很赞赏地告诉我们：

“我孙子，到了哪儿都不怯场，就爱吃飞机上的盒饭，喝飞机上的免费饮料。年前去深圳的时候，还让当地的电视台选中，要他表演什么节目。”

然后，他就问那小孩子，在那儿表演的什么节目。那孩子只顾吃了，对于爷爷的问话，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
满桌的人都表现出很惊讶、很艳羡的样子，纷纷向小孩子竖起大拇指，说这孩子长大了一定前途无量。

这个饭局是朋友约的，因为有一个据说很著名的书法家在场。对于书法这东西，我说不上喜欢，更谈不上了解，而对于中国现在的书法家，我更是一无所知。本想看看这书法家如何泼墨挥毫、笔走龙蛇，不想却被约到这样一个地方来吃饭。

我向来不喜欢这样功利的场合，从心里觉得自己和他们是那样地格格不入。

每个人都向那个书法家敬酒，我和爱人当然也不例外。得知爱人是教师出身时，那书法家说：大概在十年之前，在一个小地方，也是一个老师，想得到他的一幅字，他很爽快地就满足了他。到了吃饭的时候，那个老师一直哭，他很奇怪，问他为什么。那个老师说：

“我想得到你的字，想了十年了，今天终于如愿了！”然后他看着爱人和我又补充了一句：“对于你们这些穷教师，我向来都是比较尊重的，你那幅字，要好好收藏。”我的火气‘蹭’地一下就上来了，却被爱人一脚踩了下去，从此我更沉默了。

他们开始说笑，说起男人和女人，又说起衣服和头发，不知怎么就说起了刘欢的辫子。

那个部长先生，很愤愤地把刘欢批了又批，原因就是刘欢一个大男人，不应该留小辫子，然后就把刘欢从头到脚，说得一无是处。

我终于还是按奈不住，很委婉也很直接地告诉他：

“刘欢无论做人还是唱歌，都是很成功的。人的高尚与否、高雅与否，和头发的长短没有一点关系。”

朋友看我要搅了这饭局，就赶紧起来打圆场：

“问你个问题：08年的奥运会上，刘欢唱的什么歌？”朋友一边拍桌子，一边使着眼色问我。

“唱的是《我和你》！”我爱人赶紧回答。我假装没听见，默默地坐在那儿，很无聊也很无趣。

然后他们就‘我和你’这三个字，分别喝酒。恰好此时，饭店突然停电了。因为席间有小孩，我就拿出手机，帮他照明。与此同时，他的爸爸妈妈和爷爷，一齐掏出他们价值不菲的大屏幕手机来，三星齐照。我默默地收起我的手机，服务员来了，一边举着她的手机，一边不停地道歉。

“你来得正好，你就那么照着，我们继续。”那个部长头也不抬，就对服务员说。

“好的，好的，停电不会很久，马上就会来电的。”服务员一边解释一边举着她的手机，只一会儿，脸上就满是汗水了。

“小姑娘，你忙去吧。我们可以等一会儿再吃。”我很平静地告诉那个服务员。话音未落，来电了！一只苍蝇，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：

“吃饭的地方，怎么可以有苍蝇，去把你们老板叫来！”那个部长生气了，放下筷子。好在那个服务员很机灵，立刻陪了笑脸开玩笑说：

“不用叫我们老板来，看我一个人就能把它拍死了！”服务员赶着那只苍蝇出门去了。饭局还在继续。酒喝得差不多了，开始有人要求唱歌。

唱歌？在这样的小地方？隔壁还有人在吃饭啊！我心里嘀咕着，觉得他们也就是说说罢了。

真的有人压低声音，唱了一段京剧，然后那个书法家，实在经不起大家的再三吹捧，引吭高歌了两句。然后那个部长开始吹捧书法家文武双全，太极拳打得极好，曾经在一个什么会上，获得了第一名。

这下又打开了书法家的话匣子。他先是谦虚了一阵，说那个太极拳第一名是真的，不过是一个团体第一名，然后又说：

“我看你们这儿的书法家，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，没有一点突破和创意。”然后又说他的太极拳打得如何出神入化... ...

然后是掌声，很持久的掌声，然后那个部长开始赋诗一首，然后这个饭局终于结束了。吃了什么我一点也记不得了，只觉得像吃了一只苍蝇，恶心得直想吐。

回到家翻看那一幅书法作品，才发现他写的根本不是我想要的！

“为什么会这样？”我愤愤地问我爱人。

“人家就写他本子上的那些，你拟定的字人家根本就不写。你就别挑三拣四了，人家能给咱写就不错了！”

“是不是其它的字，他根本就不会写啊？”

“哪能呢？就是真是这样，也很正常，很多歌唱家一辈子不也就唱一两首歌吗？名人嘛，大都如此。”

“也是，李双江那首《红星照我去战斗》不仅唱了一辈子，还唱成了将军呢！” 从此，那一幅据说很难得的字，再也没有被展开过。

在那样一个夜晚，为了自己本不喜欢的东西，去赴了这样一个饭局，想想我就想笑... ...

后来，回老家干活，生活相对简单而简朴。那天，地里的活儿终于干完了，我和爱人为了庆祝，炒了土豆，煮了面条，一人一瓶啤酒，一边赶苍蝇一边吃得痛快淋漓，很自然地又说起那天的饭局来，一边说一边笑得忍无可忍。

我们没有很多钱，但我们有很多快乐，两个人围着一个电锅，一根一根把面条，放进滚水中，或者一手举了酒瓶，一手挟了土豆，快意地吃喝，我觉得很幸福。然后我向爱人发誓，今后再也不要赴这样的饭局，我情愿过简单的生活，吃简单的饭菜，住简陋的房子... ...因为自在，因为随意，因为不必看别人的脸色，因为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，不必担心招惹了是非！

因为，我只想活在我的世界里，活在我的生命中！ 我不想为任何人、任何事，说违心的话，做违心的事！（文/阅读时间作者·宗风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