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人书

书是我的精神食粮，一日不看书，心里就像丢魂似的，浑身不自在，有时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，拿上书本，看着看着，瞌睡虫就来了。

七十年代后期，电视机还没有普及，看小人书是我们那个年代人人都喜欢的娱乐方式。

我同龄的孩子中，要数四妹家的小人书最多；她家中有个阁楼，阁楼上有好多他哥哥姐姐看完就丢在上面的小人书。为了每天能去四妹家看小人书，我处处巴结着她，帮她做作业，考试给试卷让她抄，一有空就去她家陪她玩牌。四妹是家中最小的女孩，家人把她宠成公主似的刁蛮任性，跟随在她身边，得处处小心谨慎，生怕不如她意，就不让我去她家。

一天中午，四妹叫我去她家里打牌，我说等我剁完猪菜煮熟，把猪喂好才去。她也知道这是我每天必须做的活儿，可那一天，她不知道怎么了，我这么说，她竟然不高兴起来，马上就走。我忙完后，去她家敲门，她一直不开，我站在她家的门外听她和别的同伴们玩乐嬉戏的声音。

大概四妹是察觉到我与她玩，只是想看她家里的小人书，于是就慢慢不和我玩了。断了蹭书看的路子，这也让我觉得蹭别人的书看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，我想拥有我自己的小人书；于是我开始想办法赚钱。当时，买一本小人书大约要一毛钱左右，那个时候父母给孩子的零花钱都是一分两分的给，我父母很少给我零花钱，我只好在学校放假时上山去摘芒花、剥柚柑树皮，把它们晒干后拿到供销社去卖钱，最多的时候也能赚到两三块钱。我还记得我买的第一本小人书是《鸡毛信》，后来断断续续就买了许多，例如《雷锋的故事》、《大刀记》、《红灯记》、《茶花女》等等，我的小人书越来越多，直到把整个大木箱都放满。有了自己的小人书后，我身边的朋友竟然多了起来，大家知道我爱看书，肚子里有讲不完的故事，都喜欢围在我身边听故事，

初中住校，我把这一大木箱的小人书全搬到了学校去。我用这些小人书对换别人的小人书和小说看。这样的交换让我每一天都有看不完的书籍，那个时候，我连上课的时间几乎都用在看这些闲书上。许多书被老师没收当场就把它给撕烂了，我没钱赔人家，只好拿我的小人书去赔。

只可惜我一木箱的小人书，在初中三年的时间里，几乎赔光。我曾伤心过，后来也想通了，觉得小人书是没有了，不过却看了许多书，也算是过了一种书瘾。

高三时，我的小人书又装满了一大箱子。同宿舍的几个同学，她们都没有高考预选上，她们知道我喜爱小人书，临离开学校时都送几本给我做留念。最让我欢喜的是同桌罗海珍送给我一套一共十八册的《红楼梦》。

只可惜这套小人书后来被我的母亲当着旧书卖给了书贩子。那年我到外地去学习，一年后我回到家，打开木箱子一看，什么都没有，我大惊失色，询问母亲才知道，她把我的小人书随旧书籍当废品论斤卖了。“卖了？我听了眼泪马上就流了下来。”母亲看见我哭，很不解，还在旁边絮絮叨叨说：“那些书，已经发黄变旧，那天她打开箱子，一股很难闻的霉臭气味。”我母亲还说：“她平时都听人说，书是香的，没有想到，她闻起来是臭的。”

母亲不识字，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小人书看成宝似收藏着，在她眼里，书看完或者不看，就没有价值了，如此在家里闲放着，还不如当废品卖了得几毛钱来的实惠。我的惋惜、伤心，让她真的很不理解。

我对书的这种感情，母亲是体会体会不到的，她不识字，就是平常看电视，她也只是和小孩子一样看热闹而已，我不能与不识字的母亲说这样的话：“书籍就是我的精神食粮，尽管绝大部分书与财路没有直接的关系、与官运、门子之类无缘；但是人的清醒、人的高雅、人的公正、人的最高智慧，还是书中最多，而且读来最方便、最自由。我更不能与母亲这么说：“人百年后，当你的一切喜怒哀乐都消失时，唯有进入书本的那部分生活，仍可以永久地透露出鲜活的生命气息，给人以启迪。”

多少年过去了，曾经的那些小人书，在我人生的篇章里雕刻了一段段永久的记忆，每一次想起它来，都会感慨一番。（文/阅读时间作者·周晓娇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