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正的美好时光

那天晚上约朋友们吃饭，一个朋友没有去，很奇怪。后来才知道，她的母亲病了，她和她的几个姐妹兄弟，轮流照顾母亲的饮食起居。可是母亲虽然行动还算方便，却不习惯常常更换居住的地方，于是，晚辈们只好轮到谁，谁就和母亲吃住在一起。

听到这儿大家都沉默了，我们都已经人到中年，各家都有老人。另一个朋友说：

“我也每天在家侍候婆婆呢，一家十天。再过两天，就又轮到我侍候我妈了，也是一家十天。”婆婆十天，母亲十天，一个月才三十天，就这样过去了二十天。

听她这样说，大家都非常感慨起来，父辈们老的时候，我们姐妹兄弟多，还可以轮流照顾，到了我们老的时候，孩子们大都是独生子女，可怎么办呢？

昨天和一个朋友一起，开车去看望她的婆婆。老人已经八十七岁高龄了，却还硬朗。只是意识一会儿清楚，一会儿糊涂，一会儿哭，一会儿笑。我们坐着说话的时候，老人的大儿子说：

“都说老换小，真是一点都不假。”然后他很小声地告诉我们，母亲经常不自觉地就哭起来，问她哭什么，她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。开始的时候，儿女们还很着急，怕外人说自己怠慢了母亲，慢慢地大家就习惯了：哭就哭吧，反正母亲经常这样 ，就当是小孩子侍候吧！

是啊，孝顺老人，一边是尽孝一边就是顺从，老人乐意怎样就怎样吧，我们当儿女的，除了照顾好老人的饮食起居，还能为老人做什么呢？老人哭了笑了，也许她想起了她曾经的伤心事，也许她想起了她曾经的美好时光。恍忽就觉得，人老的时候和小的时候，都很好，因为没有那么多欲望，也没有那么多牵挂。只一心一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，想哭就哭，想笑就笑。

昨天爱人回来时，拿了一个医院放射科的袋子回来，一问才知道婆婆摔伤了！一时间我和女儿都没有说话，本来婆婆偏瘫已经十多年了，现在又摔伤了，这岂不更是雪上加霜······操劳了一辈子的婆婆，怎么到了老年，还这样多灾多难呢？

婆婆喜欢吃肉，每到吃肉的时候，她总会告诉我说：

“你说我年轻的时候吧，日子难过，没有肉吃，现在日子好过了，却又不能吃肉了！”因为她很早就得了高血压，医生告诉她不能吃太多肉。婆婆因为怕病情加重，就主动一点也不吃了，虽然她心里一直很想吃。

前几天回家干活的时候，婆婆每天都陪着我。她更不爱说话了，虽然我总是没话和她找话说，就想着她能少打磕睡。可是往往是我还在说着话，已经听到婆婆的酣声了。而且她的意识，也是时而清醒，时而糊涂。清醒的时候，多年以前的事儿，她还能说得头头是道，糊涂起来，刚刚发生的事情，她也不记得了。

老，真是一件很无奈、很无奈的事啊！可是有谁能抗拒得了岁月的风霜呢？我们还有所有的人，都注定要老去的。只是我们不知道，我们老的时候，会是什么样子。忽然就想起刘希夷的《代悲白头吟》：

洛阳城东桃李花，飞来飞去落谁家。

洛阳女儿好颜色，坐见落花长叹息。

今年花落颜色改，明年花开复谁在？

已见松柏摧为薪，更闻桑田变成海。

古人无复洛城东，今人还对落花风。

年年岁岁花相似，岁岁年年人不同。

寄言全盛红颜子，应怜半死白头翁。

此翁白头真可怜，依稀红颜美少年。

公子王孙芳树下，清歌妙舞落花前。

光禄池台文锦绣，将军楼阁画中仙。

一朝卧病无相识，三春行乐在谁边？

婉转峨眉能几时，须臾鹤发乱如丝。

但看古来歌舞地，唯有黄昏鸟雀悲。

... ...

“婉转峨眉能几时，须臾鹤发乱如丝。”人生短暂，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美好时光呢？

楼下有个小男孩，才刚刚一岁多一点，每天听他在爸爸妈妈或爷爷奶奶的怀抱里，恣意地哭笑， 总觉得这小孩子好幸福：不担心天的阴晴冷暖，不担心人的成败得失，饿了就吃，困了就睡，醒了就闹... ...

这也让我记起我小的时候，大人总是告诉我：长大了就好了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后来真的长大了，结婚了，有了自己的孩子，可是我小时候向往的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美好时光呢？

然后我又告诉我的孩子：小时候努力学习，考了大学了就好了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现在小女儿刚刚考完大学，每天在网上玩游戏，读一些穿越的小说。只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，我就受不了了：

“你不能老玩游戏啊，也想着做点有意义的事儿。”

“我就觉得玩游戏最有意义！是你告诉我，考了大学就好了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！”我无言以对。想起女儿刚刚出来成绩的时候，亲戚朋友都打电话向我祝贺：

“这下你没心事了，就等着享清福吧！”连我自己也觉得，我真正的美好时光终于到来了！终于可以松一口气、做一点自己一直想做、却没有做的事情了！

可是，我还没打算好怎样度过我的美好时光呢，婆婆就摔伤了！然后大女儿准备考研，小女儿要读大一，我怎么就觉得我这万里长征路，才刚刚开始呢？

苍天啊！人这一辈子，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美好时光呢？（文/阅读时间网作者·宗风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