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听老人说幸福

好久不回老家了，咋一回老家，才知道老人们更老了，有好几个已经出不了门，每天只在家枯坐着。看到我从门前经过，高喊着要我过去说话。

她七十多岁了，我叫她大嫂。她年轻的时候，很能干。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：现在的人多幸福啊！横针竖线不摸一把，也能穿得整整齐齐、干干净净。她年轻的时候，白天要下地干活，挣工分养家。晚上回来还要纺线织布，做衣做鞋······一家老少的衣服鞋袜，都是她一针一线地缝啊！那煤油灯的灯光，哪天不亮到三更天呢？

“现在的人多幸福啊！电灯电视，连做饭也用电了，不见一点烟火，饭就做好了，你们还想什么呢？ ”

“想钱啊，用电哪是白用的？不得拿电费啊？”

“钱多少是多啊，现在的人啊，就是不知足。想当年我们在生产队，每年麦收的时候，才能吃上白面馒头。那时候觉得，吃白面馒头就像蛤蟆跳井，‘噗通’一个，‘噗通’一个，连菜也不用就，已经觉得好吃得不得了了！”

我笑了，是啊，人就是不知足，挨饿的时候，觉得能吃饱就幸福了，能吃饱饭的时候，又觉得天天吃白面馒头就幸福了。好容易熬到能天天吃白面馒头了，又觉得有鱼有肉就幸福了。终于，现在的人，连鱼肉也吃得腻了，才发现生活中一旦没有了期盼，也就没有了惊喜。这样的日子过起来，才真叫一个平平淡淡呢！于是很多人开始抱怨，钱多了，这日子怎么越过越没滋味了呢？

是生活越来越没有滋味了，还是现在的人，想要什么，想吃什么，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满足了呢？当一切都变得唾手可得的时候，对于我们来说，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悲哀呢？

“你看到前边那个高烟筒了吗？”大嫂见我不说话，忽然问我。

“看到了。”

“我年轻的时候，每天做好午饭，还加班到那儿割草呢！”

“割草还用跑那么远啊？出了你家门就是大田地！”我目测了一下，到那个高烟筒那儿，怎么也得五里地。

“你知道啥呀，那时候家家都喂猪羊，近处的草早没有了，只能跑远一点。”

“你就想说你能干呗，现在怎么不喂羊了？只你院子里的草，也养好几只羊啊！”

“我想说的就是啊，以前跑那么远去割草，现在我院子里的草，都快把我没了，我却再也走不动了！这时候才知道，年轻就是幸福啊！”

“你年轻的时候，感觉到幸福了吗？” 她怔了一下，笑了：

“你还别说，年轻的时候，还真没觉得幸福。那时候就觉得，什么时候这一窝子小孩都中用了，我就幸福了！”

“现在他们不都中用了吗？你掉到福窝里了还想什么呢？”

“想什么？想我年轻的时候，跑那么远去割草，也没觉得远。现在那儿却再也走不到了！再过一段时间，那个高烟筒就炸掉了。想看看也看不到了啊！”

终于说到正题了呀！她想说的就是，那个高烟筒，就是她年轻时候的坐标啊！现在虽然老了，每天能看到那地方，也觉得很幸福。

“炸就炸了呗，反正早就不中用了！”

“东西和人一样啊，一旦不中用了，离死也不远了。”我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，只好告诉她：

“行了，你一个人在这儿狠命地看那个烟筒吧，我得干活去了。”

“还干活去，你也不想想，人这一辈子，啥东西是你的啊？”

“啥东西都不是我的，这活我也得干！我怎么也得等到你这岁数，才有资格瞎琢磨！好容易不用你操心干活了，你就享受几天吧！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！”

“说得也是啊。”老大嫂呵呵地笑着，和我挥手告别。

匆匆告别了大嫂，走进暖暖的阳光里。

幸福啊，年轻的时候，它是你前面的影子，每天追着它，向前跑啊，跑啊！年老的时候，它又是你后面的影子，每天回味着，慢慢地看日头东升西落！其实这也是一种幸福啊！（文/阅读时间网作者·宗风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