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不转水转

在从济南开往济宁的火车上，和一群从威海回来的农民工，坐在了一起。他们也因为赶时间，没来得及吃早饭，每个人都就着香肠，吃着泡面。

他们中间，有一个人特别能说，而且声音极大。坐他对面的人，也是一个爱说笑的人，两个人在那儿，好像说相声一样。

那个人问他：

“今年满六十了吗？”

“正好六十，你呢老哥？六十几了？”

“我啊，你整整大我四岁。”这下闹笑话了，他很不好意思地补充说：

“你头发白的比较多，所以看起来年纪显得大一点。”

“你白头发还真不多，看起来不像这么大岁数。”

“白头发不多也是老了，想当年二十七、八岁的时候，骑车子像刮风一样，呜呜的，路上见人超人，见车越车，别提多牛气了！”然后他看到坐我对面的一位先生，在玩笔记本电脑，就又感慨起来：

“有学问就是好啊！我们村有一对小夫妻，开始的时候，开服装店，慢慢地又开了服装厂，现在老有钱了。不过这事儿，都是那些有知识、有头脑的人干的，像我们这些人，都是出力挣钱的命。”他向他的那些小弟兄，划拉了一下。

“这时候怎么回来了？”

“秋收了嘛，再说我年纪也大了，这次回家就不出门了，在家抱孙子了！”说着，他把他吃泡面的盒子，连同香肠的外包装，都放到一个方便袋子里：

“现在的人，都讲卫生了。哪像以前啊，一个车厢里，抽烟的喝酒的，干什么的都有，地上更不用说了，瓜子皮，花生壳，吃的用的，扔得到处都是。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。”

“生活好了，人的素质也提高了！”

“这都得感谢小平主席啊，不是他我们能吃上饱饭，能出门挣钱吗？改革开放就是好啊！以前少柴无米，现在我们那工地上，木材都当垃圾填海了。都烧天然气了，谁还要这东西啊！”

“你们在威海干什么活儿？”

“挖地槽。威海这地方穷啊，以前无论在哪儿干活，多多少少都能挖出点古钱币，特别在西安，那年还挖到一个古墓呢，里面好多古董！在威海，一个小钱也没挖到，别说古董了。”

“那你们不发大财了？”

“那东西能给我们？再说，给我们也不敢要啊，全是国家的！” 说着，他又去泡了一包泡面，回来看看同伴都笑他。他也笑了：

“买了不就是吃的吗？你们还打算带回家啊！现在这东西不希罕，到哪儿都能买到。不像以前，买什么都要凭票来。唉！人活着不就为了个嘴吗？不吃不喝干活挣钱有啥用啊？”说着，他又咬开一根香肠，开始有滋有味地吃泡面。

这时候，列车员报告说泰山车站到了，那个坐他对面的人，收拾行李要下车了。他赶紧站起来，伸出手和那人握手告别。然后，看着那人下车了，他才又坐下来。同行的人，都笑他多事儿，他抬起头，认认真真地说：

“不就握个手、告个别吗？山不转水转，说不定哪天又坐一起了呢！”

终于到了济宁火车站，大家都忙着下车。只有他在那儿坐着：

“慌什么？这车是终点站了，肯定不会把你带到北京去！”然后，他也开始慢慢地收拾行李：把包背到身上，把那个盛垃圾的袋子，提在手里，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，等着下车。

是啊，山不转水转，水不转人还转呢，谁知道在人生的下一站，你会遇到谁呢？（文/阅读时间作者·宗风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