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数

舅舅说要来我们家，我也一直想陪舅舅去河边钓钓鱼，或者就在河边坐坐，说说话。他老人家一直把我当做女儿，我却从没尽到做女儿的义务。

晚上我给舅舅打电话，我知道舅舅有点耳背，就很大声地说：

“舅舅，你明天来的时候，带上鱼竿。”

“你妗子不去，她没有时间。”舅舅他老人家回答。

“不是，我是说，你带上鱼竿！”

“你说高丹啊！她也不去，她离不开你妗子。”又是答非所问，唉！

高丹是舅舅的小孙女，一直都是舅舅和舅妈在扶养她。看来舅舅是真聋了，我只好说你自己来吧！来的时候，路上慢一点儿。

结果，舅舅来的时候，把他钓的鱼，悉数给我带来了！

“舅舅，怎么带了这么多鱼？”

“你说让我多带一点儿，我就都带来了！”

那些鱼，已经去了鳞和内脏，鱼腮也挖去了！或三条一包，或五条一包，集中装在一个大包里。肯定是舅舅来的时候，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，这些鱼到现在，还都冻得当当的。而且，还有一包柳芽儿，也被舅舅当做鱼，一并带来了！舅舅不仅耳朵聋了，眼神也不好了！

我曾经威武挺拔的舅舅啊！我曾经顶天立地的舅舅啊！你年轻时的飒爽英姿和英雄气概哪去了？你骄人的军人气质和军人作风哪去了？

……

那天早晨，晨练回来时，远远看到李老师老两口。他爱人姓高，我叫她高姨。我知道她耳聋，就很大声地说：

“高姨，好久没见你了！”

“你没见过她，她也没见过你，般远的。”李老师见高老师没反应，赶紧出来打圆场。

“这是建兴家？这明明是小秋！”高姨终于看到我，并热情地和我打招呼。

“谁说是建兴家了？”

“你刚刚还说是建兴家，我耳朵聋幸亏我眼还不瞎。”说完，高姨一边呵呵笑着，一边拉了我的手，嘘长问短。

“高姨，李老师说的是：’你没见过她，她也没见过你，’你听错了！”

“我哪儿听错了？谁说我没见过她，昨天晚上我还见她了呢！”

“谁说你没见过她了？”李老师紧走一步跟上我们。

“你说了就说了，别不承认。人家小秋也听到了！”

“高姨，李老师是说，你没见过我，我也没见过你！”我只好再解释一番。

“管他说什么呢！他抬扛是好样的，我啥时候也抬不过他。”

你看这事儿闹的，我还想再解释解释，李老师摆摆手，示意让我走开。走出好远，还能听到他们两个人在吵。我知道他们并不是真的在吵，所以也不在意。

曾经那么般配、那么恩爱、那么人见人羡的夫妻，也变得白发苍颜、步履蹒跚了！…… ……

那天，骑车去买东西，走到一个十字路口，一个老人想走到人行道上去。他目光呆滞，身体僵硬，一看就知道是脑血管疾病后遗症。

他手里拄着一个防滑拐杖，一步四指一点一点，从盲道的路口，慢慢向上挪，每挪一步，都要停下来喘息一会儿，然后，再挪下一步……

忽然就觉得心很痛！忽然就很想流泪！忽然就觉得，岁月是这样无情无义，老又是这样无可奈何！忽然就觉得这生老病死，就是人人都不能逃脱的天数！无论你是穷困潦倒，还是富甲天下；无论你是叱咤风云，还是默默无闻，没有人能够逃脱！

静静地坐在阳光下，听着《数天数》这首歌。外面，修理下水道的工人已经上班了，用切割机切割水泥路面的声音，听起来非常刺耳也非常震撼。

校园里的樱花，正在疯狂凋落，一阵微风过后，花瓣纷纷飘下，犹如下了一阵花雨。

各种各样的小鸟，各种各样的叫声，此起彼伏。再加上孩子们读书的声音和大街上机动车飞速来往的声音，每一种声音，都突然变得入心入耳，都突然变得妙不可言。

“数天数 数天数

一年三百六十五

忙忙碌碌 迷迷糊糊

斤斤计较又何苦

数天数 数天数

十年三千六百五

吵吵闹闹 伤筋动骨

退后一步多幸福

数天数 数天数

百年三万六千五

何必等到不能动了

才去珍惜每一步……”（文/阅读时间作者·宗风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