恕我孤陋,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过一张完整的、刻着“古渝雄关”或者“朝天门”几个字的老照片现世,大家对朝天门这座城门的最直观的视觉印象,最多只来自于19世纪的重庆老地图。
某天,朋友很兴奋地告诉我,他终于找到雄壮的朝天门的老照片了!
我也很激动,心跳加速地看他点开了手机上的一张黑白照片。
雄壮的城楼上,确实写着“朝天门”三个大字,门楼也确实是个老门楼。
“你说这是不是朝天门!”他兴奋地看着我。
我遗憾地告诉他:这,可能是朝天门,但肯定不是重庆朝天门。
——不是位于长江、嘉陵两江交汇的朝天门。
在中国古代城池的门号中,朝天门是一个比较著名,且意义特别的门号。
翻阅书籍,就会发现,除了重庆朝天门外,历史上曾命名城门为朝天者,有临安府(杭州)、简州(简阳)、咸淳府(忠州)、永康军(灌县)、建宁府(建瓯)、赣州、广州等,年代涵盖唐至清代。
这个门号的来历,史书记载:“天下州郡城门之向帝都者,素号朝天门”。
也就是说,朝“天”门,是因为朝向天子驻跸的帝都而得名。
说白了,这个门号在政治上具有朝天面圣、归顺向化的象征意义,门的朝向都在顶礼膜拜国君,对于王朝国家的城池来说,朝天门无疑为“天字号第一门”,但由于各地都想表达一下崇敬之情,又没有谁去注册朝天门这个城门的商标,结果朝天门就四处开花了。
所以,重庆人记忆中那个两江交汇之处的地名“朝天门”,只是中国若干个朝天门中的一个,那张老照片,也许是前面说的其他城市的朝天门。
然而,当你向外地朋友谈及重庆的时候,别人能说出来的重庆地名,很可能有“朝天门”。
为啥很多人说到山城重庆就会谈及朝天门?
我想,这可能有三个原因:首先,重庆这座城市比较重要和出名,重庆朝天门跟着出名;第二,位于长江嘉陵江交汇处,景观独特,其他城市的朝天门不具备此等景观;第三,经济和交通地位一直十分重要,其他城市缺乏这种地位。
对重庆人而言,位于渝中母城的这个朝天门,在其心中有独特地位:它不仅是重庆城曾经的重要城门,也是承载着我们心中故事的地名。无论是朝天门沙嘴,那一爬得腿发软的梯坎,还是已经消失的缆车,又或者是我们放风筝的朝天门广场,朝天门的门虽不再,但它已经幻化为打开重庆人情感的心门。
如果我们追溯重庆朝天门的历史,首先得弄清楚——重庆朝天门最早得名于哪个朝代,朝向哪个帝都。
也就是说,它有多长时间的“朝天史”。
重庆是一座因水运而兴起的城市,无论是早期作为川东屏障的军事堡垒,还是后来成长为西南最大的商埠,朝天门控扼两江的地理位置,对于历次筑城者来说,无不高度重视。
所以,从史料记载的筑城情况来看,无论城池的大小、城门的多寡,哪怕只是三国李严“筑大城”那样仅仅记有苍龙、白虎二门,甚至如张仪筑江州城那样完全模糊的历史画面,我们都能判断出朝天门所在的位置一定有城门,这是它的交通区位所决定的,不然你怎么从水路进重庆城,爬城墙么?
然而,这个城门什么时候取得了朝天之号,却迷影重重。
最普遍的看法,朝天门是在明初戴鼎筑城时得名,属于600多年的“明朝那些事儿”。
明洪武六年(1374年),戴鼎出任重庆卫指挥后,在南宋彭大雅筑城的基础上,对重庆城进行了大规模改造,奠定了大家熟悉的九开八闭城门系统,朝天门的名字第一次与其他八个开门并列。
这个时期,明朝的首都在南京,而朝天门面向接纳嘉陵江后滚滚而去的长江,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长江下游的南京,认为朝天门是因为朝向明洪武时期的南京而得名。
但是!朝天门三个字最早并不是出现在戴鼎筑城的记载中。当年专门记录“明朝那些事儿”的《明实录》载,洪武四年(1372)的平夏之役中,明将中山候汤和与德庆侯廖永忠从三峡逆水而上,节节胜利,直逼大夏国都重庆,在抵达铜锣峡时,明玉珍的继承人明升见大势已去,遂奉表请降,于是就出现了汤和与廖永忠“以兵驻朝天门外”和平接收重庆城的一幕,避免了一场血雨腥风。
明朝成立于1368年,大夏国成立于1363年。大夏国,这是重庆作为“首都”存在的时代,作为一个割据政权,一国之都,绝不可能取个“朝天门”仰望另一个敌对的国都。
这是朝天门较早地以完整的名称出现在史籍中,虽然只比戴鼎筑城早了两年,但却使我们可以否定“朝天门是在明初以朝向南京而得名”。
这样,朝天门的得名至少可以往上再推一个朝代了。
在元代的史籍中,虽然没有朝天门的直接记载,但却有很多旁证。
《经世大典》与《析津志》记载,元代在成都至江陵的长江水道上设置了49处水驿站,其中在重庆名为朝天站。
明清时期朝天门内也设有朝天驿,是成渝、渝黔、渝陕、渝鄂几条驿道的枢纽驿站,承担着官方文报传递、人员迎送与物资转运任务,而这个驿名显然是傍朝天门而来。
所以,即便没有平夏之役中对朝天门的记载,我们也可以根据元代以朝天命名的驿站,判断当时朝天门的存在。
再往上推,历史的面貌开始模糊了。
宋蒙战争时期,四川制置副使兼重庆知府彭大雅抢筑重庆城,史籍中只给我们留下了镇西门、太平门、薰风门、千厮门、洪崖门的记载,没有朝天驿及其他带有朝天名号的设施或建筑,如果纯粹以实证的方法,我们无法获知在南宋是否存在朝天门。
但通过对朝天门朝向的分析,又能让人对朝天门的得名年代产生联想。
重庆城与长江下游的交通联系,无论水陆皆以朝天门为门户,所以在大家对朝天门朝向的想象中,一般都认为是朝向正东向长江下游的帝都,这样具备条件的就只有明朝洪武时期的应天府(南京),和南宋的临安府(杭州)。
但从朝天门对应重庆城的地理坐标来看,其准确的位置是在渝中半岛的东北咀,流经门下的长江和嘉陵江都是往东北向汇集,这在古人的记载中有非常明确的表达。朝天门位于重庆城的东北向,那么它的朝向也应该是东北向,而非长江下游的正东。
各位请自行脑补一下东南西北。
其实在唐宋一些地志中,都记载北方都城对应重庆的地望是东北向。如唐代《元和郡县志》记载,渝州“东北至上都(西安)二千八百一十里,东北至东都(洛阳)三千六百七十里。”北宋《太平寰宇记》亦记载:渝州“东北至东京(开封)四千九十里,东北至西京(洛阳)三千六百七十里,东北溯流取合州路至长安二千八百一十里。”而元明清的北京也都是位于重庆城的东北向,其中清代朝天门三个字还是刻在完全北向的瓮城门上。
所以,对于朝天门的朝向,我们应具备更开阔的视野,不排除其历史上因朝向东北方都城而得名的可能。
是元代吗?北宋吗?是唐代吗?还是更早?
历史学者会根据“论从史出”的原则,认定明确的史料证据只能将朝天门推至元代,再往上只能作为推测,不能成为信史。
对于更多的重庆人而言,他们宁愿相信,这座自重庆第一次筑城以来就雄踞两江的城门,这座自古以来都代表着重庆光荣与梦想的城门,它的名字应该与它的历史一样久远。
能延续这么多个朝代而坐不改名,立不改姓,“朝天门”的存在,对重庆人来说,根深蒂固,不会因广场、建筑的修建而不再。
大江东流,朝天门永远都在,那是外地人心中对重庆的一个指代,那是本地人身上对重庆的一个印记,也是古城重庆一路走来的一个见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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