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君曲：只愿金屋不藏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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楔子

“皇上，和亲之人已有人选，可解汉室之危。”

大殿上，众臣战战兢兢匍匐于地,生怕帝王一怒，把自家闺女抓来充作公主，外派和亲。此一句，正好解了高位者的燃眉之急，也让众臣嘘了一口气。

“哦，哪家的女子如此深明大义，宣。”

“罪女江都刘细君参见吾皇。”刘细君缓缓地抬起头，腮凝新荔，鼻腻鹅脂，眉目如画。高位者一惊，蓦然站起，唤道：“阿娇。”

“你娘是谁？”高位者颤抖着嗓音，似下了很大的决心。

“家母堂邑翁主阿娇。”刘细君不卑不亢答道。一双眼睛顾盼神飞，直视高位上的人，眼里有怨，有恨。她的眼睛像极了陈阿娇，眼中暗藏的凌厉也像极了高位上的人。果真，刘细君是刘彻与陈阿娇的孩子。

“阿娇。”刘彻轻呼，按住隐隐作疼的心口。

堂邑翁主陈阿娇，世间最尊贵的女子，汉武帝刘彻的皇后，元光五年退居长门，后，长门宫大火，尸骨无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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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一）

“皇上，臣妾听说江都王刘建之妹刘细君请愿和亲乌孙。”听着侍从描述，卫子夫按捺不住性子，匆匆赶来。

“子夫，你也是母亲，你也不舍得女儿，为何要强人所迫。卫长是大汉朝公主，理应为两国做出贡献。”刘彻背对着卫子夫，语气淡漠，顾不得卫子夫的苦苦哀求，拂袖离去。

冷月如霜，泠泠洒下。长门，在大火中燃尽，又在刘彻的督促下建起。刘彻知道，长门在，阿娇在，长门亡，阿娇亡。

“阿娇，你骗我，你说过要与我执手看尽江山繁华，你说过要看着我建立宏图霸业。阿娇，彻儿好想你。”

“若娶阿娇为妻，必以金屋藏之。”那一年，他四岁，他五岁。

“阿娇，你是我饮过合巹酒的妻子，不是皇后，我定守你百岁无忧。”那一年，大婚，百官朝贺，有凤来仪。

“彻儿，你若要展翅高飞，翱翔九天，就请罢黜阿娇皇后之位，立卫氏为后。”那一年，孝文窦皇后逝，刘彻亲政被外戚掣肘，阿娇在宣室跪了一天一夜。

长门宫大火，始料未及，刘彻匆匆从上林苑驰回，亲眼看着长门宫坍塌，撕心裂肺。最后，他亲自在废墟中寻找阿娇的遗物，找到一个日常佩戴的香囊，里面暗藏麝香。刘彻终于明白阿娇一直无出的原因，原来，她害怕孩子会成为外戚强大最有利的支撑。最是无情帝王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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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二）

“皇上，皇后娘娘今日召了江都郡主。”杨得意附在刘彻耳旁说道。刘彻刹那愰神，饱蘸墨汁的毛笔在竹简上划下一道乌黑的线，清晰可见。

“娘娘，我的母亲是元后，若论嫡长，该是卫长与诸邑等公主参拜我，而非我拜见她们。还有，皇后娘娘，人在做，天在看。”刘细君嗓音清脆，吐语如珠，站在大殿中间如一只高贵的孔雀展开了亮丽的羽毛，光芒四射。她的语气中带着迫人眉睫的含义，紧紧扼住了卫子夫的喉咙。

卫子夫诚惶诚恐地坐着，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子，一瞬间，阴影又袭上心头。永巷的日子，她没日没夜地洗衣服，她不甘，所以她才跑到皇上面前恳求出宫，引来皇上的怜惜。当上皇后，她日夜不安，为了能把陈阿娇从皇上的心底连根拔除，她派人暗地里纵火，造成陈皇后自杀的假象。

“皇后娘娘，和亲我会去，因为卫长公主不配。”刘细君睥睨四周，道。

门外，刘彻脸色铁青，双手握拳，冲着从未央宫走出来的刘细君发问：“为什么。”

刘细君的嘴角缓缓绽出一抹笑容，“因为我是堂邑翁主陈阿娇的孩子。”她承认陈阿娇是她的母亲，可是她不承认刘彻是她的父亲，纵然在江都母亲日日在耳边念叨着他的好，纵然京城百姓歌颂者他的丰功伟绩。

“你母亲可好。”刘彻扯动着嘴角问道。

“她死了。”刘细君缓缓扯下包裹着的红布，陈阿娇的牌位顿时出现在刘彻面前，顷刻间刘彻苦苦支撑着的信念瓦解。“阿娘，到死都念着你的好，告诉我不要恨你，可是我做不到啊。我被人欺负时你在哪里？我受伤时你又在哪里？阿母亡故时你又在哪里？”字字诛心，让刘彻痛不欲生。
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。”

刀上的银光恰在此时闪过，直逼刘细君。说时迟，那时快，刘彻已抢先一步抱起刘细君，挽了一个剑花直击而上。剑光宛若流星四溢，将二人团团围住。

“跑。”剑带着冷冽的杀意没入刘彻的胸腔三寸，刘彻倒地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刘细君快跑。

“阿爹。”刘细君唤出了刘彻梦寐以求的称呼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。”凭着最后一丝神识，刘彻气息奄奄问道。

“我叫刘阿渝，阿娘说至死不渝。”

至死不渝。这是陈阿娇在新婚之夜对刘彻的承诺——彻儿，阿娇为姐，应当阿娇护你。彻儿，此情至此不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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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三）

皇帝遇刺，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，连卫子夫也惊得将凤印摔在了地上，可唯有一人知道，这是刘彻的小把戏。

“郡主，请回，皇上要安心静养，不能见客。”杨得意望着倔强的刘细君，劝解道。

“公公，我是来向皇上辞行的。乌孙，我刘细君去定了。”宣室外，刘细君的声音铿锵有力。

“胡闹。”刘彻暴怒。对于刘细君，他只想做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。“为什么？”

“因为我的阿爹是受万人景仰的大汉皇帝，我的阿母是冠盖满京华的长安贵女。乌孙国一心求娶，是绝对不敢亏待女儿的，阿爹，你就圆了女儿的心愿吧。”刘细君伏在刘彻的膝上说道。

元封六年，江都王刘建之妹刘细君封公主，和亲乌孙。那一日，百官夹道相送。

巍峨的宫门前，刘彻望着刘细君头戴喜帕朝他走来，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子身穿凤袍乘着凤辇而来。

“女儿拜别父皇。”朝着刘彻三叩首。

一叩首，愿父皇身体康健，万事无忧。

二叩首，愿大汉国运昌盛，盛世繁华。

三叩首，愿女儿有生之年再回故国。

刘彻含泪望着。他是君，亦是父，作为君，他必须将她送到乌孙，作为父，他想将她留在身边，让她膝下承欢。“送公主——出长安。”刘彻对着苍穹高喊。

后元二年，汉武帝刘彻崩于五柞宫，死时，手中攥着两样东西：一个香囊，一把木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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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在后面的话：刘彻一直以来是我比较欣赏的帝王，文功武治，开疆扩土。金屋藏娇的爱情故事或许颇为让人唏嘘，但是不得不承认，孝武陈皇后是汉武帝时期最为出彩的女子——她的外祖母是窦太后，她的母亲是馆陶长公主，她的舅舅是汉景帝。若不是遇到刘彻，她会生活得很幸福。至于刘细君，这个历史人物我其实不太熟悉，印象最深的一幕便是《大汉天子》中她身穿红色嫁衣代替卫长公主出嫁。她是江都王刘建之女，在这里小有改动，元封六年远嫁乌孙，太初四年亡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