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不细想,我们总会想当然地以为,宝玉和袭人之间是主仆关系,主子有任何需要,奴才只能听命,没有跟主子讲道理,甚至批评主子的份儿,但宝玉袭人之间的关系,显然不是主仆那么简单。
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微妙,这种微妙就在于两个人之间不只是主仆,还有着异乎寻常的情感关系。
第一、互相依靠。我们知道,宝玉是贾母、王夫人最疼爱的宝贝孙子,袭人又是贾母拨过去服侍宝玉的。从关系上来说,宝玉是怡红院的主子,他的衣食住行,甚至一切对外的迎来送往,都是要靠袭人这个首席丫鬟来操持过问的。
对宝玉来说,袭人就像是他身边的保姆,负责他生活中的一切,他一刻也不能离开袭人。原文里袭人几次回家,宝玉房里都有事故发生,这也是袭人说的“可是我说的‘一时我不到,就有事故儿’”。宝玉也曾不止一次说不放袭人走,可见他对袭人是有依赖的。
对袭人来说,宝玉是主子,她再大也只是丫鬟,她能不能在贾府生存下去,在宝玉身边长久地服侍,以后能不能出头,这都要依靠宝玉,甚至她不想被母兄赎出去嫁人,都要依靠宝玉的看重才行。她以后的一切,都在宝玉身上。
所以,两人虽是主仆,但其实关系并不简单,他们是互相依靠的。
第二、互相需要。除了两个人生活上的互相依靠,在情感上,他们也是互相需要的。宝玉是个多情公子,见了女孩就清爽,日常跟他接触最多的,自然就是袭人了,两人之间的关系,曹公也早就点明了。
宝玉神游太虚幻境一回,警幻仙子已秘授云雨之事,宝玉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袭人偷试云雨情。他为什么不找别人?因为袭人跟他关系最亲密,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丫鬟,这种事只有袭人最符合身份。
袭人为什么敢跟宝玉云雨?因为她觉得自己是贾母给了宝玉的,如果不出意外,以后就会做宝玉的姨娘,所以我们看,云雨之时宝玉需要她,而她也因此更需要宝玉。两个人都互相需要,而且这种需要一定不是一次性的,在之后的生活中应该还会发生。
至少在私生活这一块,宝玉袭人有了云雨之情之后,宝玉更看重袭人,而袭人对宝玉服侍也更尽心,两个人彼此关系更深一层,自然都更需要彼此,这种需要是包含了很多情感在里面的。
第三、互相不满。宝玉跟袭人虽然生活上互相依靠,情感上互相需要,但这并不是说两个人对彼此都很满意,没有任何问题了,其实他们互相都是不满的,只是这种不满,不常发作罢了。
宝玉对袭人的不满,主要表现在袭人总是劝宝玉要读书,要做出个样子给老爷看,不能走了大褶儿,不能太随心随性,而宝玉偏偏最讨厌别人的规劝,所以他对袭人的这一点,是不满的。
袭人对宝玉的不满,自然是宝玉的诸多毛病,比如不喜欢读书,爱吃女孩嘴上的胭脂,喜欢在女孩堆里混,跟姑娘们在一起也不避嫌……
其实两个人彼此的这种不满,也是一种情感,宝玉对袭人不满,是不想“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,也学的钓名沽誉……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!”而袭人对宝玉的不满,是想着如果宝玉专心读书,自己以后至少终身有靠,她想宝玉入正途。
综上我们看,宝玉和袭人之间的情感,微妙就微妙在,他们既彼此需要,互相依靠,但在精神上又是互相排斥和不满的,但出发点却是好的,都是为对方着想,这种微妙的情感一直存在在二人之间,直到袭人最后离开宝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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